惊鸿

千百度

老恶魔和小啵酱的故事


这是第几个雨天?

潮湿,腐烂的叶子和风。

沉重的雾蒙蒙,房间里浸满了水汽像快要烂掉,斑驳而厚重的偌大府邸和不断敲砸地面的雨水融在一起,空旷将府上任何一点微弱放大再被雨声抹去。

点了灯的房间正中零星摆放了些积木,穿着厚厚衣服仍显瘦弱的男孩,好像随时都能被上了年纪的旧府邸吞噬。

男孩自己坐在地上玩着自己的那些熟悉的玩具,偶尔抬头望一望没有停歇迹象的雨。

他们,应该……

草坪上游戏,树下野餐,花园里慢步,水上游玩,在贵族常出席的晚会上出没,交换姓名和暧昧,什么都好,什么都无所谓,那一端的伦敦想来会和之前哥哥描述那般,与这里完全不同,总是艳阳高照。

没有人会像自己一样,听话懂事地像只木偶坐在这里,手里握着沾有潮气的积木,打发无聊的时间再按时吃药。


“少爷。”

一同被留下来的只有年迈的管家,不急不慢地走过长长的廊道来到小少爷的房间。

“田中爷爷。”

男孩停下手中的动作,背对着房门抬起头。

“您需要我陪您下棋吗?”

男孩摇摇头,就算外面的人无法看见,面上还是礼貌的微笑,“我自己一个人……就可以。”


好像……有人在看着他。


男孩望向四周。


管家的脚步声慢慢地消失不见,那种哒哒哒的回荡声消失在男孩总是跑不到尽头的走廊里。

如果,如果不是临行前自己又生了病,也许就不会单独留下来,不,万一在路上生病,或者到了目的地之后病倒,只会更扫兴。又或者,没有自己的话,田中爷爷也会跟着一起去旅游。

大家,都会很快乐。

如果母亲大人在的话,知道自己这样的想法,总会亲吻自己的脸颊说,“我亲爱的孩子,你和夏尔一样重要。”

只是事实是否如此,如他所想,就是另一回事了。

就好像,他同样爱着他们,但如果……

雨声,积木搭建时轻微的吻合声,这世界上仅剩的声音,仅剩的,还能和他产生联系的声音。

男孩垂下眼帘,默默地看着积木上残缺的凹痕。

因为常年玩耍的原因,它和府邸的棱柱一样破旧。


谁能说,府邸不是另一块巨大的积木。


有人在看着他。


积木堆建的城堡,木偶制作的全家福。

城堡欢迎的只有一个人。

良久,那个呆滞的木偶人身边又多了一条拴着锁链的黑色的狗。



“作为您今天吃完了晚饭的奖励,您今晚可以喝一杯牛奶,但是不能加蜂蜜。”

“谢谢您。”

男孩扬起一个笑脸,很快自己一个人跑走了。


有人在看着他。


每一天都很平常,但是今天,他能感觉到透过缠绵的雨雾,有一双眼睛一直在看着他。


“晚安,少爷。”

“晚安,田中爷爷。”


房门关闭之后,男孩并没有闭上眼睛。

似乎还有一双眼睛也是睁开的。

打量的,专注的,迟疑的。


“您不要和我说说话吗?”

男孩像是自言自语。


“我知道你在那里,看不见的客人……先生?”


他听到有轻微的咳嗽声,接着是很长时间不曾开口的沙哑。

“您不害怕吗?”

入耳时颇似年迈的沙沙声,尾音已近成年男子的低沉温润。

“我不害怕。”

对方没有再说话,可男孩却不愿就此结束。

“您可以陪我说说话吗?一个人的时候,时间总是过的很慢。”

“已经到了您该睡觉的时间……小少爷。”

有模糊的单音节在“小少爷”之前,没来得及被赋予存在,就淹没在潮湿的水汽和沉默里。

“可是我睡不着。”

“那是因为您并没有尝试着闭上眼睛。”

男孩没有吭声。对方在沉默后让步,

“如果您执意的话,我想我可以陪您聊聊天。”

“那太好了。我该怎么称呼您呢?”

“……米卡艾利斯,小少爷。”

“米卡艾利斯先生,您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我来拿走我的一样东西。”

“您的东西?恕我冒昧,您不是鬼魂吗?”

“当然不,”男孩听见一声倾泻出的笑意,于是等待着他的回复。

可是米卡艾利斯先生一直都没有再说话。

久到男孩已经等得困倦,他迷茫地四处看了看。

“您还在吗?”

他的声音有些失落,也许这引起了对方的怜爱。


“我是一个恶魔。”


“恶魔?”

他读过故事书,母亲大人也和他提起过,来自地狱的叫作恶魔的物种总是试图引诱人堕落,然后偷偷地把人的灵魂吃掉。

“您来自地狱吗?”

地狱是什么样子,天堂又是什么样子呢?母亲总说善良的人死后会去往天堂,而自甘堕落的人被地狱收留。

他于一次高烧中问过母亲大人,他会去哪里呢,那时他自认离死亡已不远。

他的母亲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发,

“你是美好的,我可爱的孩子。先留在人间吧。”

可是这个看不见的恶魔先生,似乎也并没有想象中的邪恶。他的声音听起来意外的温柔又舒服,夹杂着叹息和低吟。这样的人,会来自地狱吗?

还是说,自己已经受到了他的诱惑。


意外的是,看不见的似乎并不情愿的恶魔先生回答说,“我来自未来。”

“未来?”

“是的。小少爷。”


恶魔看见缩在床上的男孩忽然来了兴致,那双蓝色的大眼睛望向自己声音传出去的地方。

真是聪明地过分。

“您认识未来的我吗?”

“……是的。”

那对您来说可不是什么美好的经历。

“那未来的我身体变好了吗?”

骑马,拉琴,射击与狩猎,哪怕是舞蹈,您也做的尚可入目。

您有自己的领地,只忠于您的仆人,您可以自由的奔跑,即便您早已失去了这样的权利。

毫不自夸地说,您在我的照顾下虽然意外地发作了一次哮喘,但是也算得上健康,像是一株努力盛放的白蔷薇,开在破败的墙址与灰色的荣耀之间。

但是,您的健康伴随着死亡,您最渴望的,以最惨痛的代价获得。

您不再受困于这座府邸,不会像您手里毫无意义的木偶,在潮湿里腐烂,却又戴上了另一个窒息的项圈,让灰色蒙上您的眼睛,让达摩克利斯之剑高悬。

“是的。”


“那太好了。真希望那一天能快点到来。”

男孩望着窗外的夜空。

似乎是想到终于有那么一天,他可以不再缠绵榻侧,而是健康地和表姐还有哥哥一起。

“但愿吧。”

米卡艾利斯先生说。


“您应该休息了,小少爷。”

“您会离开吗?如果我睡着的话。”

“目前不会。”

“哦,您说过,您是来取走您的东西的。”

“事实上,我不知道我是否还应该拿走它。”

恶魔先生说。

“为什么呢?”

“因为我曾经彻底失去过它一次。”

“所以它来到了这里是吗?”

“可以这么说。”

“我希望它还是完好的。”

“它比我第一次见到的还要娇艳。”

“听起来像是一朵花呢。”

“是一朵白色的蔷薇。”

“您也喜欢白蔷薇吗?它很美吧。”男孩雀跃起来,然而下一秒又重新失落,“可惜花园里的花是哥哥喜欢的,那些花搭理起来已经很麻烦了……等一下。家里并没有白蔷薇啊。”


恶魔看着男孩的一双蓝眼睛,这是他第一次这么仔细地看清楚。

在还没有见过肮脏,喷溅的血,与无尽的黑暗之前,它曾经如此澄澈而透明过,会有如此生动的情绪。

“不,它确实开在这里,无人的断崖与堕落的黑暗也没能摧毁它的洁白纯净。”

男孩不太能听懂了。

也许这位客人在引用什么诗句,毕竟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个府邸里找不出一株白蔷薇来。

蓝色的大眼睛漫上困倦。

“无论怎么样,它总是会属于您的。凡多姆海威从不亏欠任何人。”


小少爷陷入了睡梦中,滑落的被子仿佛自动恢复了原状。


“您说的……是呢。”



小少爷是被管家喊醒的,穿衣,洗漱,他昨晚睡得很迟,直到坐在餐桌前仍旧是迷迷糊糊的。

田中立在旁边看着他用早餐,小少爷沉默地吃着,因为走神甚至错过了管家的疑问。

“您身体还好吗?”

管家靠近了。

“啊。”

小少爷抬起头,看着熟悉又陌生的脸。

“田中爷爷。”


他闻到了腐烂的味道。




也许他醒来就会忘记今天的事情。


恶魔用一种贪婪而又不知所措的目光打量着睡熟的男孩。

与死神做交易,然后在经历了漫长的等待之后,他看见一度失去了灵魂的肉体再次拥有了生命。

然而命运和他开了一个拙劣的玩笑,他回到的,并非是属于他们的开始。


也许快要分不清楚梦和现实的,是他自己了。


他年幼的主人曾经说过,一度失去了的,再也不会回来。


他大可以让这里再重新燃起一片火海,逼一切倒带重回,但是是什么使他犹豫不前。

那双没有污垢的湛蓝如海的眼睛吗?


那不是他想要的。


可是他想要什么呢。


如果男孩忘记了自己,是不是离开比留下更合适。


恶魔看着迷糊的小少爷顺从地让管家为他穿上衣服。

那是他以前的特权。


果然。


房间里只剩下恶魔。

他挑剔地打量着这座府邸,没有沐浴过大火不曾重生的它,陈旧而难闻,属于他小主人的味道与领域少得可怜。

银头发的死神说,没有人能回到真正的过去,也许这一切在自己横插一脚后会导向另一个结局。

那场燃烬一切的火焰也许永不会到来。

这个可怜又幸运的小男孩或许终其一生不过是一个无聊的玩具商。


那么,也许到了说再见的时候。

我亲爱的……


“呼……呼。”

门突然被猛地打开。

柔弱的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小少爷一手撑着沉重的木门,一手按着胸口极速地喘息着。

“米,米卡艾……利斯先生,您,您还在吗?”

恶魔的高跟重重地压在地上。



也许这个男孩生来就是为了来为难他,不论记得与否,恶劣还是乖顺。



“您为什么一定要我陪您下棋呢。”

恶魔无奈地看着棋盘,将输未输,全能的恶魔赢不了一个年龄才个位数的小少爷,哪怕一局。

如果不是很确定对方并不记得自己。恶魔快要以为这是对方存心的又一次捉弄。

男孩一手托着下巴,摇晃着脑袋,蓝色的眼睛漫上他有些熟悉的淘气,嘴角浮现笑意。

“您一定不止是认识我那么简单吧。”

恶魔一愣。

“您的路数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小少爷得意洋洋地笑着。

哦呀。


“我可以见见您吗?”

“这可不是一个好主意。小少爷,我可是一个恶魔啊。”

“那您为什么没有吃了我呢?”

小少爷望向什么都没有的对面。


他拿定主意知道自己不会把他怎么样。

恶魔苦恼地扶着额头。

“您要拿走的也不是什么白蔷薇吧。”

“打听别人的私事可不是一位绅士应该做的哦。”

“我还是个孩子呢。”

小少爷狡黠地笑着。


男孩满意地拿到了他要的答案。他轻快地晃着腿,忍不住感慨,“真想吃巧克力蛋糕。”


“您想吃吗?”

恶魔靠近的低语。

“田中爷爷不会允许的。”

“我可以不让他知道。”

男孩看着恶魔可能在的方向眨了眨眼,突然笑出声,

“您不会想用这种方法诱惑我吧?”

“那您接受诱惑吗?”

“我有哮喘。”

“恶魔可并不怕人类的疾病。”

男孩安静了下来,他蓝色的眼睛里闪烁着些难言的情绪。

然后他缓缓说,

“那我可以考虑考虑。”

他听到恶魔在耳边的轻笑声。

“您比我想象的还要可爱。”

男孩抬起头望向他。

倏然间腾空了起来,男孩发出小小的惊呼声,然后快速地用手挡住嘴巴。

“请您坐好了,不用担心,管家先生不会看见也不会听见的。”

恶魔将男孩单手抱起,这还是这么多年,第一次,再接触他的小少爷。

“包括我吗?”

“当然。小少爷。”


男孩安静地依靠在恶魔的怀里,他看见自己像悬空一样在走廊上移动,好奇地笑着。

他太久没有这么纯粹地快乐了,如果每天不吃药的话,也许他会更快乐些。


他看见恶魔轻车熟路地走向厨房,好像他无数次走过这条长长的廊道在两个房间来回一样。


男孩被轻轻地放在远离餐具刀叉的桌面,恶魔先生甚至给他垫了张桌布。

“您的身体孱弱得很,可不能受凉了。”

男孩不置可否。


橱柜打开的声音,接下来是盘子和小刀,如魔法般漂浮着,一一落在厨房的桌面上。

男孩最喜欢的巧克力也是如此,散发着诱人的香气,他有些想伸出手,下一秒巧克力就离他远远的。

米卡艾利斯先生将它远远地拿开了。


男孩轻哼了一声,然后是恶魔先生的低笑。


既然在成品呈现之前注定了吃不到,男孩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认真地看着飘起的食材。


原来做一份蛋糕要这么复杂,需要这么多的材料。那么米卡艾利斯先生为什么这么熟练呢,男孩思忖着,难道他是一个厨师?

男孩忍不住笑起来。

恶魔先生是一个厨师,这种事情听起来可并不具有合理性。

如果一定要的话,一个管家或者执事,倒是会更合适一些。

男孩愉悦地想着,目光与思绪又重新回到那些食材上。


呆滞与错愕。


男孩忽而屏住了呼吸。


他看见了。


看见了黑色的燕尾服,瘦长的身躯,细窄劲瘦的腰线,看见俊美的容颜和闪烁的茶褐色瞳孔。

他是那样熟练地操作着,那些食材不再是腾空的,它们被男子揉捏,分量,打发,搅匀。

过于的专注,让他并没有察觉到男孩的异样,他嘴角带着笑意,好像无数次地为了谁做过这些事情。

“……”

男孩试图睁大眼睛,可越努力眼前却越模糊起来,鼻尖也悄悄地涌上酸涩。

他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是这样,可是他张开口就想喊他的名字,伸出手就想要靠近他,他想碰一碰应该更饱满一些而不是如此消瘦的脸庞,想触碰他黑色柔顺的长发,“……S……”

他张开唇,模模糊糊吐出什么,可是他说不出口。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呢。

为什么会觉得本该如此熟悉,又为什么什么也说不出口。


恶魔转过身的时候,就看见男孩红着眼睛望着自己在的方向。

他走上前那般熟悉地从口袋里拿出手帕替他擦了擦眼角,“哦呀,只是一个巧克力蛋糕就让少爷您如此开心到落泪了吗?”

男孩感受到脸颊上的轻柔触碰,他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直到眼前的身影渐渐透明,带着笑意的眼睛和嘴角一同消失在空气中。

他回过神,难过地垂下头,“倒也没有。”



男孩如愿地吃上了巧克力蛋糕。

“您觉得如何呢?”

他小口小口地咬着,巧克力丝毫没有蹭到嘴角。

恶魔开口轻声询问。

“还不错。”

那就是很好了。

恶魔看着男孩心想。


“您吃完了呢。”

看不见的恶魔先生很快将盘子端走,清洗干净后,又将小少爷带回了房间。


“你真的有办法不让我的哮喘发作吗?”

“至少这次可以。不过我需要您对我接下来的行为的准许。”

“当然。”

“您不要问一下吗?”

“不用。”

“那好吧。”

恶魔笑着说。


男孩感觉到有呼吸的靠近,当恶魔先生不再说话的时候,他便不能准确地知道他的位置了。

但他一定靠的很近,他感受得到。

也许在右边,也许就在……

男孩还没有想完。

他的唇上有轻微地触碰感,像刚才吃的蛋糕一样,软软的,轻轻的。


“好了。”

他听见恶魔站在远处的低哑声。


塞……

男孩一怔。

塞什么,他想说什么。


“少爷。”

门外传来声音。

“田中爷爷?”

“您应该到书房去看看书了。”

“好的。”男孩回答道。


“米卡艾利斯先生。”

“小少爷?”

“请您今晚也陪我聊聊天好吗?”

“我知道了。”


恶魔看着男孩走到门口将要打开门,没有带白手套的手指指腹轻轻触碰着唇间。

男孩忽然回头望了一眼,

“那是一个吻吗?”


“也许吧。”


门关上了。

恶魔想。


白蔷薇始终是白蔷薇。



“您应该已经用完晚饭了吧。”

男孩推开门进来的时候,恶魔正站在窗边。

外面的雨已经渐小了,只是天空仍旧阴沉沉的,连半分月色也没有。

“是的。”


“您想要我和您聊一些什么呢?”

恶魔将窗户关上,避免瘦弱的小少爷吹了风。

“什么都可以。”


男孩听见脚步声,然后衣柜被打开,他的睡衣被拿了出来。


他能感觉到恶魔跪在他的身前,替他一粒粒将纽扣旋开,他无法看见的动作是那么自然流畅。

“您也是管家吗?”

“嗯,曾经服侍过一位挑剔的小少爷。”

“我和他很像吗?”

“他和您一样。”

恶魔是如此体贴,他们之间好像有什么让人惊讶的默契,明明是第一次,可是好像重复了无数遍一样,一样自然。


“您说的……”

男孩的话没有说出口。


管家进来的时候惊讶地看着已经换好睡衣的小少爷。

“您已经会自己换衣服了吗?”

男孩腼腆地笑了笑。


“那么,晚安,少爷。”

“晚安,田中爷爷。”


“您打算什么时候离开呢?”

男孩躺在床上打了个哈气。

“您已经希望我离开了吗?如果是您的命令的话……”

“我没有这么说。”男孩快速地回答道。


“也许很快。”

恶魔说。

“如果您要走的话,可以提前告诉我吗?”

“如果这是您的命令话。”

“是的。”

男孩说。

“那么我会做到的。”



恶魔看着小少爷进入梦乡。

也许并不会。

恶魔想。



雨是在小少爷与恶魔相识的第四天停的。



“你最近很喜欢在窗边。”

男孩进来的时候,又一次看见窗户被关上。

“雨停了呢,小少爷。”

“是吗?”

男孩走过来,他已经能很好地估计两个人之间的距离,适当地停下脚步,不甚在意地瞥了一眼。

“你在看什么呢?”

“什么也没有发生。”

“什么?”

“没什么,小少爷。”


男孩沉默着。

“你在等谁吧?”

“没有。”恶魔回答道,“毕竟谁也不会来。”

“你的意思是,你等待的只是等待吗?”

男孩抬起头看着空荡荡的位置,他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僵硬。

“难道您希望我寄希望于明天吗?”


男孩不再说话。


恶魔低头看着沉默的男孩。

这原本就不是一场文字游戏那么简单。



“似乎有什么来了。”

恶魔看向窗外,管家先生出现在大门口。

“什么?”

男孩的声音里有些烦躁。

“我也不是很清楚。”


“少爷。”

“田中爷爷。”

“是老爷和夫人的信。”

“我这就来。”


男孩站起身,“待在这儿,米卡艾利斯,先生。”


没有回复。


您可没有契约呢。

恶魔看着关上的门。


小少爷在书房里拿到了书信,房间里很暗,田中为他点了蜡烛后就退了出去。


男孩拿起书信靠近了烛火。

带动的风使烛火轻微地晃动着,好像随时都会燃烧起一片火海。


母亲大人寄回来了书信,上面还有父亲大人的叮咛和来自哥哥的问候。

“听管家说你一切都好,真得是太好了。我们将于6.13号回到府邸,塞巴斯蒂安也很想你……”

平整的信纸倏然间被手指按得凹陷了下去。

他听见了窗户打开的声音。


回来的日期可以推算出就在明天,男孩还没有看完的下半部分化为灰烬在烛火里。


“塞巴斯蒂安。”

陌生又熟悉的名字,显然不是在呼唤那只并不在身边的狗。


“塞巴斯蒂安。”


“不要让我再喊你第三遍。”


书房的窗户被打开。


“少爷。”


“你这个说谎话的恶魔。竟敢想要抛下主人就走。”

男孩愤愤地说。

“快把我带走。我在这里就快要烂掉了。”

“您执意如此吗?”

“啰嗦,这是命令。”

于是角落处,穿着妥帖合身的黑色燕尾服的执事慢慢显出轮廓,他猩红色的眼眸又一次亮起来。

“那么您又属于我了。我的少爷。”



———————

一句话:一个啵酱死后老恶魔后悔了,却又不知道该不该再把小男孩推向黑暗,而啵酱自己想起来的故事。


老恶魔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显露了这件事。


显露的原因,大家可以简单的理解为,那一刻老恶魔真得觉得自己在为“啵酱”做蛋糕,然后他给小啵酱擦拭脸庞的时候,逐渐回过神意识到这个啵酱不是那个啵酱的时候,他又逐渐消失不见了。当然别的想法也可以。


然后小男孩,当他用“你”的时候是啵酱在试图苏醒与主导,回到“先生”或者“您”的时候是小男孩重新占了上风。


后面等待那里,我不知道怎么忽然想到了《等待戈多》,我知道时间线对不上,可能有点儿奇怪。


文字游戏是因为老恶魔已经察觉到小啵酱猜到了的事情,小啵酱也没有想要瞒着他。但老恶魔他自己认为被死神和自己的力量改动的,回到的过去,啵酱一个人是无法改变的。

但老恶魔没想到他之前显出过身形,而这对当时的小啵酱产生过巨大影响。

他打算跑路是因为这个啵酱固然惹他喜欢,但他想要的终究是原来的啵酱(说我执着于此比较对)。


最后最重要的,啵酱只是死了,死了老恶魔就后悔了,灵魂没吃,不是那种行尸走肉的形态。

因为我始终觉得能让老恶魔知道啵酱重要性的,不是啵酱死了,就是他彻底失去过。


就酱就酱不说了。


不过自从我寻求没有任何修饰语言的文风后,写他们俩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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