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爵和他的执事（2）
“夏尔！”
伊丽莎白扑过来的时候力气大到快要把夏尔抱起来转个圈圈。
纵然满脸无奈被勒得发疼却也并没有显出排斥的样子，绅士的凡多姆海恩家的伯爵对谁都是冷冰冰的，拒绝一切靠近与亲昵，唯独对自己的这个表姐，也是名义上的未婚妻听之任之。
“又怎么了？”
“我要过生日啦。”
伊丽莎白松开环抱的双手，换成挽上臂弯的姿势。见面的兴奋尚未褪去，漂亮的金色马尾随着少女贴近在空中划过弧度。
近到快要亲吻上面颊的距离，属于少女的甜香味也无法阻拦地钻进鼻子里。
不太舒服。
“伊……”
“少爷。”
夏尔还来不及说什么，门突然被推开去，两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抱歉，我敲了门，但是您和伊丽莎白小姐都没有听见。”
塞巴斯蒂安恭敬地微微欠身，面上的笑容挑得高高的，微微敛起的眉似乎真的有歉意的意思，而温和的言语如水般柔软。
“什么事？”
伊丽莎白还怔愣着，夏尔已经快速地反应过来，面色淡然地从伊丽莎白的过分亲昵中脱了身。
“是今天的下午茶，您和伊丽莎白小姐是要在房间还是花园共用呢？”
“就在这里，放下就出去吧。”
执事微笑着一一呈上，熟悉恶魔禀性的小少爷自然不会相信那种虚假的笑意。
优雅得体的执事似乎哪里与平常不太一样，尽管一如往常降低着他的存在感，与黑色一同融入进阴影中，但似乎，周遭的空气仿佛凝涩住一样。夏尔望向他眼底。
显然，执事捕捉到了小少爷的目光，转过来眉眼弯得更明显了些。
是那种换成三个仆人一定会心里发凉，检讨自己又做错了什么事的笑容。
“是的，少爷。”
门再次被关上。
夏尔在目送执事的背影消失在门后之后示意伊丽莎白坐下来再谈。
“不是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吗？”
“是啊。可是母亲大人最近一个月都不让我出门了，如果偷偷来的话，又要被责罚，只好趁着有时间的时候来找夏尔，记得早点来哦。”
“嗯。”
浅浅啜了一口茶，果香味迅速在口腔中弥漫开来，夏尔敛眉低眸看了一眼。
塞巴斯蒂安每次都在伊丽莎白来的时候把红茶换成小女孩爱喝的酸酸甜甜的水果茶。
但他一直都不是很习惯这种味道，喝茶什么的，明明纯正的红茶会好很多吧，虽然尽可能地体贴客人也是应该做到的，但也只有塞巴斯蒂安尽职尽责能将方方面面的小细节都考虑到。
不过提到塞巴斯蒂安，他又想起他今天突然进来的时候，弯起的眼睛里闪过的不悦。
会是自己看错了么。
“夏尔？”
“嗯？”
“哇，人家刚才说的你都没有听见吗？”
“抱歉，最近的公事太多，总是很容易走神。”手指摸索着抵上太阳穴，无论怎么改变角度和力度，都不及执事能带来的万分之一的舒适。
怎么脑子里总是那个家伙。
难道就离不开他了吗？
“是这样么。”
伊丽莎白哀怨地看了他一眼，夏尔点点头，也不能说是说了谎，最近确实很忙，连下午茶都取消掉了好几次，晚上的睡眠时间也不是很充足。如果不是伊丽莎白突然跑过来，他原本应该还埋头于那堆无聊的文件中才是。
“夏尔总是很忙呢，可我什么忙都帮不上，连见到夏尔都很难，就算是节日夏尔也总是在忙很多很多的事情，想要和夏尔多说些话也不能够。”
宝石绿的大眼睛湿漉漉的，有神的目光也垂了下去。
“没有，你这样就很好，也不是很忙。”
还是不愿意看见伊丽莎白难过的样子，毕竟是这个世界上为数不多还真正牵挂着自己的人。
时间在两个人的闲聊中度过，点心也很快就被分完。连点心都是伊丽莎白爱吃的，份量又少又不足够甜，明明难得自己有时间吃一次下午茶不是吗，那个家伙到底在想什么。
“少爷。”
塞巴斯蒂安又一次敲响了门。
“进来。”
“什么事？”
“打扰了，我过来是想提醒您，您今天的安排还剩下……”
“取消。”
“诶？”
塞巴斯蒂安诧异地望向夏尔，明明已经接连着很多天都要忙到很晚了，还要再往后推延吗？
然而对方并没有多说什么，垂着蓝色的大眼睛看着拇指摸索着的戒指，是不用再提的意思。
“夏尔……”
伊丽莎白似乎明白了什么，低声插进来。
“没有关系。”
夏尔放轻了声音，神色也更为柔和下来。
塞巴斯蒂安收回目光，主人已经做的决定，执事自然不能再干涉，
“是的，少爷。那么，请问伊丽莎白小姐今晚会留下用餐吗？”
“会。”
“那我这就去准备。”
执事一如既往忙碌在厨房，虽然今天多了一个人，但处理起来也没有那么麻烦。这样的工作已经重复了好几年，即使发生任何突发状况都尚且能应付过来，更何况因为把采购的事情交给了那三个人，今天难得的平静。
只是
一想起今天推门进去的画面，连落刀的速度都变得更快了。
“塞巴斯蒂安。”
“诶？”
正在琢磨自家少爷下午茶必然吃得不甚愉快，考虑是应该在晚餐时弥补一下还是小小的惩戒一下的塞巴斯蒂安闻声停了下来。他回过身，看见穿着绿色长裙的少女小心翼翼地在门口探着头。
“伊丽莎白小姐？”
塞巴斯蒂安放下手中的厨具，慢步走过去，“是有什么吩咐吗？”
“不是的。”少女低声摇摇头，“是夏尔他……”
“少爷他？”
“明明在说话，可是很累的样子，一不小心就睡着了呢。”少女叹口气。
“是这样么……”塞巴斯蒂安沉思着，想起少年这段时间总是困倦的样子又勾起笑容，右手抚胸欠身，“真的十分抱歉，少爷他最近很疲劳，并不是想要怠慢伊丽莎白小姐。”
“我知道的。”伊丽莎白轻轻地点点头。
“明明，也有很努力地学习，想要快快长大才能帮助到夏尔，可是无论如何，都觉得夏尔离自己很远很远，好像永远都无法接触一样。明明还是很希望能够帮到夏尔的……”
“……”陷入心事的少女垂下眼帘，祖母绿的瞳孔漫上薄薄的雾气，眼底是流光的水迹。似乎丝毫不受空气里粘腻的悲伤影响，塞巴斯蒂安茶褐色的眼眸越发深沉与冷漠，嘴角还勾着的弧度，衬得眼底那丝嘲讽越发刻薄。
还真是意外的痴情。
用心到，令自己非常的，不舒服。
“有的时候，”伊丽莎白忽然抬起头，只那一瞬间，执事的眼底又恢复往日的温和，“真得很羡慕塞巴斯蒂安呢。”
“伊丽莎白小姐？”
“和塞巴斯蒂安在一起的夏尔，好像总是很轻松的样子。”
啊，塞巴斯蒂安不动声色地挑了个眉，虽然确实如此，那难道不是所有的麻烦都交给自己了吗？
骄傲的小少爷只用一声令下，他的执事就将为他献上一切，包括肉体与灵魂。
“就算是冷着脸，也很开心的感觉呢。”
那难道不是他尊贵的小少爷要折腾自己的前兆吗？
“如果，如果有一天，夏尔在莉姬面前也可以那么轻松就好了。”
那倒是不必了。
恶魔永远不会把属于自己的东西拱手相让。
“伊丽莎白小姐对少爷的心思少爷都是明白的。”
“这样么，应该会的吧。”
少女扬起头，明明眼底的水迹尚未失去痕迹笑容却又回到了嘴角。
“不管怎么样，谢谢你，塞巴斯蒂安。我会更努力的。”
几乎是少女转身的一瞬间，执事的眼神又彻底冷了下来。
明明知道永不可得的，仍旧还是想要得到，明明追逐到尽头仍旧是两手空空，却还要抱着希望。
这样的执着
真是令人……
无论如何，少爷他，永远……
塞巴斯蒂安的嘴角再度勾起，“啊啊，还要赶紧做晚饭，让客人没能及时用餐可不是凡多姆海威家的执事应该做的。”
“唔……塞巴斯蒂安？”再睁开眼完全不记得发生了什么。大脑沉沉的，疲惫像覆在骨髓上一样，在接连几个星期的忙碌后快要将他侵蚀殆尽。
“少爷。”
塞巴斯蒂安低下身将盖在少年身上的毯子收起对折。
“我这是睡着了么？”
“是的。晚餐已经准备好，伊丽莎白小姐还在等您。”
“伊……我知道了。”
“抱歉，伊丽莎白。”
似乎是因为夏尔过于疲惫，连伊丽莎白也没有如往常一样纠正“莉姬”的叫法。
“没有关系啦。我在花园里玩的很开心呢，和塞巴斯蒂安聊天也很开心。”
和塞巴斯蒂安聊天？？
夏尔诧异地看向塞巴斯蒂安，对方只是微笑着作为答复。
用完晚餐后，伊丽莎白没有再逗留，目送着马车逐渐消失在远处，夏尔松了口气，微微点了点手杖，撑起疲惫的身体转身往回走。
执事的目光停留在远处几秒之后，狭长的眸眯了又眯，才恢复原本的平静转身跟了上去。
“少爷，伊丽莎白小姐突然造访是有什么事情吗？”
“问这个做什么？”少年打了个哈气，虽然下午已经睡了一小会，但对于这段时间的疲惫而言完全是杯水车薪。
“在下只是想，如果是有什么事情的话，是不是需要为您提前准备些什么。”
慢慢擦干少年沐浴完后被热气蒸腾泛着漂亮粉色的肌肤，执事蹲下来为他一颗颗扣上身前的纽扣。
“啊，说的也是。伊丽莎白今年的生日礼物你准备一下吧。”
夏尔懒懒地低下头看着执事灵活的手指飞舞着。
“诶？”
“生日礼物这种事情还是要少爷亲自准备会比较好吧。”
夏尔皱了皱眉，“没有那么多时间，最近的事情总是忙不完。”
“是的呢。那您今天为什么还推掉所有的行程呢？明明已经忙碌到很久没有好好休息，睡一个安稳的晚觉了。”
“还不是因为伊丽莎白希望……”
少年的声音因为想到什么突然停住了。
“很希望您能多陪陪她。”
执事替他将没有说完的话慢慢地接了下去，声音却渐渐低沉，随着一字一顿，温柔的话语渐渐变了味道。
“所以，像“谁都不能打扰您工作”这样的要求遇到伊丽莎白小姐就变得没有丝毫意义。您对伊丽莎白小姐，真得很温柔呢。”
“……伊丽莎白她，是不一样的。”
“是啊，她是您的未婚妻呢。”
看不见执事低下去的面庞，只有声音听起来有些古怪，夏尔当然知道，每当这个时候他的嘴角又越发柔和而带着高高翘起的微笑。
这个家伙，为什么这么在意伊丽莎白的事情。
所以今天，那个时候，他是真的不高兴了？
“您很在乎她吧。”
塞巴斯蒂安站起身却又微微弯下来，成年男人的身形对于夏尔来说还是过于高大了些。执事在少年的耳边轻言慢语，鼻尖喷洒出的湿热气息打在夏尔的小巧耳廓上，夏尔看不见的地方，血红色的眸缓缓睁开。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是拿她当做我的姐姐，而她最近很想我，仅此而已。”
“是么。”
“明明我也很想念少爷啊，无时无刻。”执事轻笑了一声，随着口中的词句一一慢慢吐出而越发低哑略带潜藏的诱惑。
“……你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
过分了解执事的伯爵立刻就听出了话里的意味，不甚自然地瞪了他一眼。
“当然是您的一切安排和命令，还有您的健康，与睡眠。”
执事重新站直身体，低身为他掀开柔软被子的一角。
“呵。”
他当然清楚这个恶魔没这么好心。
更何况今天虽然并没有真的和伊丽莎白有什么很亲密的接触，那个画面还是碰巧被他看见了。
占有欲过盛的恶魔，不断强调着无论肉体还是灵魂，所有的，自己的一切，都是属于他的。
他可不希望这个恶魔将来和他在哪个夜晚翻老底。
即便困倦快要占领大脑，伯爵仍旧伸出纤瘦的胳膊，一手拽住了执事胸前的领带猛地一拉。
没有防备的执事一个踉跄往前近了两步，随后顺从地依着小主人的意思弯下了腰。
夏尔一抬头贴上了他的唇。
“这样可，唔……”
几乎是贴上去的一瞬间就被等待着的执事反客为主。
少年的身体很快软了下去，被执事捞在怀里。
“……混蛋。”
“哦呀，明明是少爷先主动的。”
尚不满足的执事舔了舔嘴角，仿佛属于少年的甘甜还残留着，另一只空出来的手轻轻在少年的背部摩挲着，似乎有别的暗示意味。
“喂，今天只能这样。明天还要忙一整天。”
夏尔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随后快速地融进了被子里。
“好吧。”执事微微欠身，略带遗憾，“我会认真期待您忙完之后的下一次。晚安，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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